萧红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位极具文学才能的现代女作家,然而她本人却一生命运多舛。幼年丧母,情感上饱受挫折,一生颠沛流离,在孤寂中养成了敏感却又坚强的性格。萧红将自己深刻的悲剧人生体验融于她的创作中,所以笔下的故事仿佛都是自己的人生故事里的缩影,也正是因为如此,萧红创作的作品中总是有一种深厚的悲剧气息和难以释怀的忧郁。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萧红的小说可以说是独树一帜的,她打破了传统小说单一的叙事模式,运用她独特的创作风格、新颖的抒情方式和别具一格的写作技巧,创造了属于自己独有的风格“萧红体”小说。萧红善于用细腻的情感去刻画小说中每一个人物形象,使得作品中的每一个人物形象都栩栩如生,从作品的批判精神来看,萧红的作品始终贯穿着反对封建主义和反对帝国主义的主题。所以本文尝试从萧红深厚的悲剧内容、独特的文体风格以及反帝反封的思想主题这三个方面来对萧红作品中的艺术特色作初步的探究。
苦难作品背后的萧红
萧红出生于一个思想守旧的封建地主家庭里,优渥的家庭条件并没有让她在舒适、温暖的环境中长大,反而由于家族重男轻女的思想,只有祖父的疼爱,加之幼年丧母,她从小就生活在缺少别人关爱的环境里,这给她幼小心灵烙下的难以磨灭的伤痛,在临终前她曾经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源于我是个女人。
童年时代的生活使萧红变成了一个对现实充满反抗的人,接受五四新思潮的萧红积极参加学生运动,与父亲抗争后继续学业,在成年之后往往又因为她这任性叛逆的性格给自己带来痛苦,反对包办婚姻而出逃,性格上的弱点又让她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选择包办婚姻;在极度依赖中被爱人一次次抛弃,自己也做了那个抛弃孩子的狠心母亲。
对于渴望疼爱和呵护的萧红来说,这一切是极其不幸的,但对于她后来的创作却带来了无限灵感,她把自己从小受到的不公化作故事创作出来。萧红这复杂而凄凉的短暂生命历程,使得她的文学创作呈现出凄凉酸楚的灰色格调,更让她对现实生活充满了消极态度。
由于自己的感情经历,她笔下的女性形象是不存在渴望爱情的,她说:女性是因为“无奈”的处境才选择了婚姻,并不是因为所谓的“真爱”。作品《小城三月》的翠姨对于结婚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既没有期盼也没有拒绝,一切是如此的自然;作品《呼兰河传》中的小团圆媳妇在婆婆的规矩和左邻右舍的百般挑剔中被活活用开水烫死;美丽大方的王大姐因为没有明媒正娶就和冯歪嘴子同居而被落人口舌,在左邻右舍的风言风语中凄惨地离开了丈夫和孩子……在萧红的作品中,仿佛悲剧总是接踵而至,象征着压抑和悲凉的意象也在作者的作品中展现得十分到位,这让整个作品都充斥着凄凉和沉重的氛围。
散文化、抒情化的小说体式
萧红认为小说有一定的写法,具备某种特质,所以她自觉地打破小说的传统绳墨,创造了一种更适合自己、更有生命力的文体。所以她创造了一种介于小说、散文和诗歌之间的边缘文体,呈现出散文化的倾向。
萧红用超常规的文体语言,并不是按照常人的思维循规蹈矩地写,而是以一种充满诗化、直率而又自然去描写她所熟悉的一切,让人既感觉十分生疏又十分新鲜。这里有《牛车上》中的三月春阳,有《小城三月》中的初春原野等等,在描述这些场景中,作者丝毫不加以修饰,用质朴的语言去描绘眼前的美景。
萧红作为女性作家,更是热衷于从琐碎的日常片段中发掘生活的本质,虽然描述的是生活的表层现象,但是揭露的却是生活的深层内涵。不过有人会发出质疑认为萧红的小说在内容上缺乏逻辑,在结构上思维有些跳跃,看起来不太严谨。不可否认的是,从结构上看,作品情节上显得零散,甚至像是生活片断的堆砌。看似结构松散疏漏,但更显得作品有错落之美。另外,作品的表述有中国传统文学“赋”的特征,先总述要点,再分述细节,让人们对人生价值探索有更深刻的认识和感悟。萧红的作品在本质上来看更像是一种创作心态的展现和作者的审美态度。
在语言的运用上来看,小说倾向于具有散文化和诗歌化。这是因为萧红接受了五四新思潮的思想和从小生活的生长环境有关,语言风格上使用浅白自然的话来进行思想的传递,甚至在作品中出现东北方言,语言表达上虽然看似不太合乎规范,但正是她用那简单质朴的语言,让人们读起来生动有趣,充满亲切感。从侧面也可以看出萧红的文笔之深厚以及驾驭语言的独特能力。“语言的并置”也是萧红作品中的一大特色,例如她在描绘和祖父在后花园的场景时,她这样写到:祖父带一个大草帽,我戴一个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又例如在描写自然环境时,她说: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语言并置的使用让内容更具趣味性和生动性,仿佛作者的文字就像是一副画卷,让人读来生动的场景立马浮现在脑海中。
此外,在萧红的作品中,以第一人称“我”来进行叙述的故事比比皆是,甚至出现在大多数的作品中,这样的用法使作者和读者处于平等的位置,直接拉近了与读者之间的距离,人们容易产生对艺术的共鸣,从而能作者笔下的作品内涵有更深刻的认知。
反帝反封的思想主题
《生死场》中的金枝情窦初开之际,遇到了成业,不像其他的农村妇女一样,她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自由恋爱。但却不得不独自忍受着来自左邻右舍的指指点点,这样的伤害却只发生在金枝身上,也看得出来在那个男女不平等的年代,可怜这生活的苦水只能由金枝一个人吞咽,然而他丝毫没有感受到流言蜚语给金枝带来的痛苦,注定他是不值得金枝用心爱的,怀着孕嫁进夫家的金枝没有感受到生活的任何甜处,反而让她尝尽生活的无限苦楚,尊严被无情的践踏,连基本的生存权利也都岌岌可危。萧红深刻的观察到了旧时的中国是男性的世界,并且对女性一次次无情的压制和剥削。
在《呼兰河传》中,讲到娘娘庙里的塑像的时候,表述了她对女性的独特体验:把女人塑得温顺,男人塑得凶猛。温顺代表着老实好欺负,揭示了男尊女卑的历史根源,表达了萧红广泛的社会批判意识。她认为是男权主义给女性无限的痛苦和灾难。这些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妇女,无法受到任何新思潮的熏陶,在扭曲的家庭环境中,她们的身心也逐渐的扭曲。对于生活,她们不敢有任何妄想,挣扎于困苦当中仿佛是她们一生的宿命。所谓的“人权和平等”更是痴心妄想。萧红的笔触不仅反映了旧中国妇女艰难困顿的处境,还深刻地揭露了封建主义对中国妇女的精神剥削和迫害。
萧红所处的年代正是硝烟四起的时代,中国大地到处弥漫着战火,人民流离失所,混乱不堪的时代背景下更是激发了萧红的爱国主义情怀,她无情的讽刺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和对帝国主义制度的厌恶。在《旷野的呐喊》中,父母思念儿子,整日处于精神恍惚中,接近崩溃的父母渴望着孩子的回归,在《孩子的演讲》中,王根的家乡被日本侵略者所占领,离开家乡去了服务团,年仅九岁的他身上已经没有童真和害怕等等。
在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残骸之下,人们在苦难中苦苦挣扎情景,萧红通过自己的笔触生动地刻画了那个年代的世态炎凉以及通过对现实社会的批判来引起人们对人生价值意义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