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唐颖一个世纪前中国女性的生存和努力

上海的南昌路上,有条弄堂叫“环龙邨”。“环龙”是一名法国飞行员的名字,上个世纪初这位飞机员因为飞行表演摔死在上海,早前南昌路还因为纪念他而被命名为“环龙路”。环龙邨的建筑风格属新式里弄,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建造,楼高三层,安装了煤气灶、抽水马桶和浴缸。年前,整条弄堂住满了白俄人,他们在相邻的淮海路经营一些小商铺为生。后来,这些人陆陆续续搬迁回欧洲,给上海留下了一路的异国风情。

秋日的南昌路作家唐颖就出生在这条华洋杂居的“环龙邨”,童年的她目睹过因时代变迁而被放逐的白俄家庭往事,也将从弄堂里走出去的上海女人身影印刻在心里。弄堂的热闹是表象,许多故事渐渐从那里深处浮现。唐颖沉醉于打捞被时代洪流淹没的个体生命,写完《上东城晚宴》、《家肴》,这次她将对女性的追问与质询放置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写出了一个“洋泾浜现代”的上海故事——《个人主义的孤岛》。

《个人主义的孤岛》书封《个人主义的孤岛》是唐颖最新创作的长篇小说,首发在《收获》长篇小说秋卷,近日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面世。借新书出版之机,澎湃新闻专访了唐颖。《个人主义的孤岛》以江南女子明玉的个人命运为线索,贯穿着历史维度,经纬交错,再现了上海年前形态各异、散发着声响和温度的立体生活图景。明玉出生于破败的江南水乡,逃出被贩卖的命运后进入上海街头戏班,出落得声色婉转立于戏台上。国民党元老赵鸿庆将明玉从戏班赎回娶回家,却一言不合拳脚相加。随丈夫东渡日本接触新文化后,明玉的自我意识开始生长,并结识了日后再见于上海的革命青年李桑农。而明玉在丈夫老家湖州邂逅的宋家祥是另一类人物,他对生活的考究超过对时政的关心,在乱世中独守,成为明玉生命里的另一抹色彩。

《收获》杂志为《个人主义的孤岛》所配的插画年代的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一座信奉“个人主义”的“岛屿”,它岂止是包容了向往现代文明的中国内地人,因缘际会中,它也庇护了世界上流离失所的各民族的难民,从来自中东、欧洲的犹太人群,到来自旧俄罗斯的白俄。“岛屿”上汇聚着叱咤风云的西欧冒险家和商人们,还有对中国虎视眈眈的日本人。“孤岛”是一座社会大熔炉,虽然危机四伏,但在现代文明的大秩序中,多民族的人群在这里融合,碰撞,互动,从而相互理解,和平共处并相互依存。唐颖从明玉的视角出发,让读者瞥见上海城市文化基因内相互缠绕的前世图谱:中国传统的江南,西欧,东欧,犹太,日本;旧封建专制和共和国,古代和现代,科学民主文明和愚昧黑暗暴力。而在“孤岛”中努力寻求个人生存的中国女性其实是一组群像,除了明玉,还有金玉,阿小,医院的女医生,美玉,属于后起之辈的心莲,朵朵。她们在世界万花筒中共时存在,各自求生;她们站在各自的角度,以不同的方式,和多元的社会相处互动;也以不同的路径,和明玉的生命相互牵连。“孤岛”见证了一个世纪前中国女性个体的生存努力,摆脱封建,性别,经济压迫,实现向现代性转变的历程。

“明玉”是唐颖小说中第一个作为主角的旧时代新女性形象。“在我小时候,就见到过很多这样充满智慧的女性,她们可以在保守的年代里冲破樊篱,审时度势为自己做主,这种现代性和先锋性甚至超过当下。”唐颖回忆,年她在北京资料馆看到了朋友张真放映的一部上世纪二十年代的默片《银幕艳史》,电影情节大致是女明星被富家公子引诱而抛弃演艺事业,又不可避免被富家公子抛弃,最终从破碎家庭挣扎出来重新回到片场走上独立之路。多年过去了,唐颖依然记得当年观片后的兴奋,难以置信那个旧时代时期的默片已经具有现代性,在封建礼教束缚严厉的社会环境下,却出现了这样一部具有现代女性自救精神的电影。

令唐颖印象深刻的是女主角的字幕台词中还有着诸如“男人都是蜡烛”的上海俚语。“这种俚语到现在上海年长一些的女性还在用,可见民间习俗和生活方式具有持久的生命力。而这样的日常细节展示,相比那时候的民国小说更有质感更有说服力。值得警醒的是,当下种种关于‘女性美’的丑陋认知,正在毒害新一代女性。这种倒退现象,使得旧时代的新女性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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