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夺宝奇案一份笔记揭开闯王银山,哪

亢思敬到北京读中学时,已是民国20年,即公元年。当时已经两次换旗;北洋政府也改成了国民政府。但他家乡山西太谷县这样的县份,多少年一直十分闭塞,这县上的人跑过一次太原府,那就算开了眼界。虽已经到了民国20年,省城也并没有多大变化,省主席就是当年的省长,辛亥革命的督军,他就是老西阎锡山。

亢思敬的父亲是太谷县有名的财主,相传他祖上在明末清初就发了大财,世代被称为省内豪富。据说,当年李自成战败。从北京退到这儿,又和追兵大战。但是李自成军中的一些士兵因在京城过了几十天舒服日子,腰里有了些银子,斗志大大减弱,最后战败。又传,李自成在战斗犹酣之时,曾在太谷县城南亢家村一户姓亢的农家喝水歇脚。因李自成眼看兵败,决定轻骑突围,走前他请那亢家代为存放义军的大批银子,然后带领剩下的精兵杀出重围而去。

这种传说从清初到民国传了将近三百年,尽管亢家的人表示这是老人家在讲古话,并无此事,但亢家世代富甲全县却是事实。

那亢家究竟怎么会这样富的呢?

这要从当年大烟在各地倾销说起。那吸大烟的工具中有一盏烟灯,虽然是个普通的玻璃罩的植物油灯,却大有讲究:第一是那灯制作考究,第二是油灯的油烟气不会散出,第三是那玻璃罩构造巧妙,不大容易被油烟熏黑。而烟灯中的“太谷灯”曾经是闻名于天下的,亢家便是制造“太谷灯”的大户。“太谷灯”的作坊、门市、运销各环节用的都是亢家的人。那“太谷灯”售价很高,据说最好的是用金子打成的,那价钱更是高不可攀。所以,太谷县亢家是靠烟灯起家的。

这里言归正传。亢思敬中了“洋秀才”以后,就萌发了到北京去读书的念头。他想秀才升上去应是举人,与其在山西这个闭塞地方读书,还不如到京城去好。他是亢家一门中的嫡出大少爷,父母最喜欢他,他说出的事从没有个驳回,何况他又是进京读书取功名,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可是亢思敬长到这么大,只去过几次太原,还是家人保护着去的。这下子他要到千里之外的北京,而且听说北京城繁华似锦、五方杂处,亢家老主人总有点不放心。

想来想去,想到北京有个山西票号(就是钱庄),有亢家的股子,那票号的掌柜也与亢家关系深,于是老主人命家人陪送亢思敬到北京,并特地写了一封信重托那票号的掌柜照料爱子亢思敬。亢思敬到北京后当天就去正阳门外拜访那个票号掌柜。那票号坐落在珠市口的前门大街上,名叫晋成票号,掌柜的姓郭名成喜。他早年曾在亢家门下做过总管家,后来自己有了钱,就到京城来开票号。他那票号自然与山西帮的客人来往,当时还得到亢家的支持。亢家因为他在京城,有些地方要依靠他,所以对他早已不是主仆相待,而是当京城中的心腹朋友相待。

那郭成喜听说亢思敬来到,立刻请到后面书房相见。寒暄后,亢思敬呈上父亲的书信。郭成喜看过后说:“老东家把大少爷重托给我,还有什么说的。眼下正是学校放寒假,招收新学生。你和我的儿子就进一个学校好了,大小有个照应。”于是吩咐手下人请少爷来会面。

少顷郭成喜的儿子来到,他向亢思敬介绍说:“这是犬子名唤锡仁,在镜湖中学初中二年级读书。你也进这个学校。不过学校都在内城,来往不方便,锡仁就在内城公寓租间房屋住在那儿,我看你和锡仁住在一起,互相做个伴。北京的大院公寓是包伙食供茶水的,十分方便,贤侄意下如何?”

亢思敬谢过郭成喜,就和锡仁谈起来,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因此一谈就十分投机。那锡仁又十分热情,两个少年便商量以后住在一起的一些事。他们越说越高兴,恨不得马上开学,可以进城上学住在一起。

一切都很顺利,亢思敬进了镜湖中学,学校在西直门内,锡仁的公寓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官园旁边。两人因为要住一起,就租了朝南的一明两暗三间房。中间一间作为两人做功课吃饭聊天接待同学来访的地方,东西两间两人各占一间作为卧室。公寓老板知道两人家中都是山西富户,十分殷勤。因为是早春二月,天气还很冷,店主便给三间房间都安上煤炉,屋内温暖如春。

两个少年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促膝谈天,免不了说到各自的家庭的豪富。忽然锡仁问:“你们亢家是三百年的豪富,据说有一座银山不在地上却在地下。那银山你看见过吗?到底是怎么样的?”

亢思敬说:“锡仁,你听来的只是故事,我们家谁也不知道银山。祖辈都说有银山,可却谁也没见过。不过越说越玄,甚至说那银山会遁,你找它,它就遁;你不找它,它就回来。我不相信这种玄乎的神话。假如是银山,能够在地下胡跑乱钻吗?”

锡仁到底读了两年中学,在北京城又见多识广,而且他还喜欢弄些西洋的小玩艺,杂七杂八的知识不少。他沉吟半晌说:“俗语说空穴才来风。我想这传说也不会没有依据。不过你家向来富豪,因此银山虽然是个传说,却对你家有利。山西晋中民谣不是说:‘九灾十年空,亢家不会穷,为有银山在,年年衣食丰。’因为不倒的财主证明了银山的可能性。我想起前一阵在东交民巷的洋行看到一种金属探矿器,只要拿着这种探矿器在地皮上走过,如果下面有金属矿,仪器的表针会指示出方位。你如真要破这个谜,想法弄这个仪器在你家的庄园地块走一遍,不就清楚了吗?”

亢思敬心里一动,但又一想自己才十几岁的孩子,洋行的这种仪器肯定买不起,即便买回来家中老人也不会允许拿着它满地乱跑去探测银山,算了吧。他哈哈一笑说:“锡仁,咱这种毛孩子就是买了仪器,家里大人会同意我去探吗?探出来又怎样,还不是大人做主。算是寒夜吹牛皮,都不要当一回事。”

锡仁想想也是这么一回事,也哈哈一笑,各自回屋睡觉。以后聊天也不再谈什么金山银山了。

转眼过了十年,亢思敬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亢家少东家了。他早已回到太谷县当了家里的主事人。他的父亲已经六七十岁,因上了年岁不大问事,家中事务和买卖基本上都由这位少东家做主。

然而,这时“太谷灯”已成为绝响,亢家赖以发家的企业终于改成制造玻璃灯罩、玻璃瓶的厂家。太谷这种偏僻地方制出的煤油灯罩或者玻璃瓶,完全是土法吹制,售价虽然不高,但既不美观又不实用,也维持不了多久,厂子只好关门歇业。亢思敬看着家里的产业逐渐衰微,家中进少出多,但总想不出什么办法,每日闷闷不乐,只在房中看书写字。

这日正在书房闷坐,家人进来禀报:“太原府来了一位少爷,说是少东家在北京的同学,特来看望你!”亢思敬一时还想不出这位太原府来的北京同学是谁,但不管是谁,有个故人过访,谈谈说说也可消磨时光,于是请这位同学进来。两人一见,不禁十分高兴,原来此人就是当年北京镜湖中学的同学郭锡仁。于是亢思敬留下他住在庄里,老同学谈起别后之情。

郭锡仁对亢思敬当下的状况有点叹息,说:“思敬,你在北京读了那几年书,也算个有学问的人了,为什么回到这乡村中当土财主呢?何况,你们家经营那些行当早已老掉牙了,简直没有希望。老实说,如今太原府制造的东西,出了娘子关就没有人要,何况太谷。你这样下去要坐吃山空,应该出去谋求发展,不去北京城,起码也要到太原府转转呀!”

亢思敬叹了一口气说:“锡仁,我何尝不这样想呢,可是到北京比不得你家有个票号能立住脚,太原府我也是两眼一抹黑,找谁去?”

郭锡仁同情地点了点头说:“我从北京回来,有个大学同学是同乡,在省公署当秘书,很受阎老帅的器重,在省主席面前说得上话,于是我找了他。恰巧老帅要组织公道团,十分需要人,同学便举荐了我,我被委派到太谷县任分团长。我到了太谷自然要找老同学。”

亢思敬有点莫名其妙:“你当什么公道团长,公道团是干什么的?”

郭锡仁笑道:“思敬,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阎老帅说,老蒋想往这儿发展,其他力量当然也不会忽略这块土地,但我谁都不买账。我搞的公道团就是阎锡山的党。每个市县都有公道团,公道团的总团长就是阎老帅。老帅可以直接指挥各分团,所以我这差事说大不大,却和县长平起平坐。县长到了省城还见不到老帅,我们是老帅的子弟兵,可以随时直接见老帅。说句大话,县太爷见了我还不得不买三分帐呢!”

亢思敬不知道郭锡仁到底有多大能耐、多大法力,不过听他所说,觉得他到太谷来是有些缘由的。于是,他笑着说:“锡仁弟,你有这么大的法力,看在老同学份上,要帮我一把!”

郭锡仁神秘地笑了笑:“你这话说反了,不要看你目前似乎家业不振,其实你的真正财力比我大,我还要你帮忙呢。”

亢思敬愕然,不解地问:“锡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锡仁含笑不语,从口袋中取出一本线装书来,翻开一页递给亢思敬说:“这是一本民国初年出版的有关本省的笔记小说。书上记的都是本省的一些轶事。”

亢思敬一看,那一页上有这样一段:我省巨富储银于家畏盗,于是掘地成大窖,将银两熔后倾于窖中,久之银熔积成山,盗来对此堆积银山徒唤奈何,故我省豪富均不以银两计数,而称其家有几窖“没奈何”。此盖起源于太谷亢家于清初得闯王巨银,百思何以储而不易盗,乃熔银积于地窖中,盗来莫能取其分两,空手而去。亢家世为太谷豪富,久而不知此“没奈何”所在。

亢思敬豁然贯通,拍拍脑袋说:“我记起来了,那年我们不是在北京公寓讲过么?不过这只是闲聊,难道我家真有银山在地下?就是有,清初到今天也有三百多年了,谁也没找到过。这种笔记小说讲的‘齐东野语’靠得住么?”

郭锡仁成竹在胸说:“思敬,我那时不是说德国礼和洋行有探矿器可以隔着地面测出下面有没有金属么?我知道而今省城有这种仪器。你觉得有道理,咱们就测一下。测出不就好了吗?”

亢思敬说:“这我知道,不过即使测出来,对座银山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郭锡仁哈哈大笑:“那时强盗看见银山高呼‘没奈何’,科学发达的今天,地下几百丈深的金矿、银矿都能开采出来,难道对一座小小银山就没有办法?我们可以用锋利的电割刀把它割成块块,那不化整为零了么?”

这时亢思敬想的不是能否找到银山,也不是有无办法取出来,他觉得几十万两的银子从地下挖了出来,这位公道团分团长是不肯白尽力的!这可不是送他一二千块钱可以了事的,如对半分,我凭什么把祖产拱手让人。他沉吟半天没有答话。

郭锡仁想:对此人只能智取不可强求。哼,只要挖出银山,你还能藏到哪儿去?可现在只能安抚他一下,只要他答应探银山就好办。于是他对亢思敬说:“思敬,你大概想到这银山挖出来,别人会起邪念,还不如埋在地下安稳吧?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我当了官,你是这个庄上说了算的少东家,挖出来,你可以拿它投资到北京、上海去办厂开店,老板就能做大了。我作为老同学也沾一点光,你开大商号做总经理,那个副职总不会让别人当吧!”

亢思敬此刻已想好了,于是回答说:“锡仁,掘宝藏发财我当然也想。不过虽有这个传说,你又找了本书来印证,可是年深日久,这些当真了果然好,但探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岂不空欢喜一场。目前我这样的家境,可负担不起这笔费用。”

郭锡仁拍了一下思敬的肩膀说:“你老兄过虑了,我这个分团长调动一些人还不成问题,而且这人我可以选那信得过的;这点费用我那分团部还负担得起,将来挖出时算我投资,挖不出就当尽义务,不要你出一分钱!”

亢思敬想了一想,这事虽然把握不大,但既然由他出力出人,等挖出来再说吧。于是点头答应。

亢家村这几天来了省上的探矿小分队,宣称是这里可能有矿苗,要进行勘测。这个小分队由县上公道团分团长郭锡仁带队,另外还派了几个拿枪的保安队,说是保护探矿人员和仪器。小分队吃住都在亢家大宅的一所小院子里。少东家和郭分团长经常在此碰头,但是他们说话商量都在夜里,谁也不知道他们讲些什么事。

郭锡仁带着一部探测仪和一个观察人员,驾一辆小车在大院每个角落巡视探测,然而那探测仪的指针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这样过了一周,郭锡仁有点泄气了,他觉得那传说和笔记小说有点骗了他。当初夸下海口,如果查不出,他要负责这样一支小分队的一切开销,分团有什么经费,太原分团每月不过拨给几百元,分文不用也抵不了小分队的开支。想到这儿,他额头上渗出冷汗。

当晚,他和亢思敬商量:这大院几乎每块地都探测过两遍,没有一点银山的影子,是否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如果再测不出,可就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了。

亢思敬也觉得这样收不了场,冥思苦想半天,他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对郭锡仁说:“咱们只围着自己住的这一小块转,没有想到多年前的事。听我家老人说,亢家是从西口外搬来的。那时雁门关外连年闹灾荒,祖先这一支受不了,觉得饿死在家乡还不如外出逃荒,一路讨饭来到太谷县,住了下来。这是明朝崇祯年间的事。你不是说那‘没奈何’是明末清初发生的吗?亢家的祖先当年就住在村西头那片平房里,平房后有个大院,现在是我家养牲口的草料房。现在出门不是火车就是汽车,那草料房没用处,空着不住人快塌光了。我们是不是到那儿去探探?”

郭锡仁一听兴奋得很,第二天就带着探测小队直奔村西头的破败草料场。他们怀着紧张的心情,把探测仪送进快要落架坍塌的破屋,紧张地跟着观察。当探到第三间草房时,沉睡已久的探测仪的指针跳跃起来,于是他们兴奋地用五分钟就探完了三间房子,大约三百平方米。

现代化的仪器终于表明这沉睡三百多年的地下“银山”就在此处。

接着当然是发掘,那十几万两银子的巨大“没奈何”的出现,证实关于闯王遗金的记载确有其事。然而未等这巨大的银山出土,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使亢思敬和郭锡仁措手不及。

郭锡仁和亢恩敬正商量如何把这银山分割出土,又怎样弄到市上换成流通的货币,突然分团部的办事人员急急奔来说:“郭团长,阎主席来急电,要您和亢先生即刻去省城,他要召见你们。”

两人一想,这次召见准和挖出银山有关,是福是祸,很难预测。郭锡仁有种预感,这出土银山老西不会轻易放过。但他既然知道了,躲是躲不过的。于是两人匆匆忙忙赶往太原城。

阎锡山在省主席官邸的小客厅接见了两人,他看了看两个年轻人,不用什么客套,直截了当说:“亢家是山西传世的富家,这次你家银山的发现,证明我们山西人不是小气地一分一毫赚外人的钱方才富起来。我想听听你们对于处理这座地下银山的意见。”

当两人说出准备把银山从地下取出来分割成小块运往京沪换取现钱投资的想法时,阎锡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地说:“这不好,这是把历史上的银山化为乌有。我省的企业岂止亢家那座小小银山?就算能弄到几十万,可是把这座地下银山毁了呀!我的意见是把银山上的房屋修好,派兵保护,任何人不能骚扰。你们两个发掘银山有功,应给予奖励,那探测费用由省府开支报销。亢思敬可调到山西实业银行做襄理,郭锡仁也调回省城安排到财政厅供职。”

亢思敬骤然做了银行的理字辈,自然大喜过望,连声向阎锡山称谢。郭锡仁虽然也向阎致谢,但阎锡山看见他似乎有点不太高兴。阎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这个郭锡仁比亢思敬难对付。他不露声色,召见后便命人送他们到住处安歇。

两人回到住处,亢思敬十分高兴地说阎主席到底是大人物看得远,这样既保全了古迹,又安排了我们,他还在滔滔不绝的讲,但很快被郭锡仁打断:“思敬,你莫高兴过早,阎锡山可是连古坟都要挖开来觅宝的贪得无厌之人。今天怎么对银山不动分毫,还说要保护古物。”

亢思敬仍然不相信阎有什么别的意图。他说:“阎主席派人保护总是真的吧,我看你过虑了。”

郭锡仁冷笑一声说:“这叫调虎离山。你想想,我们都到太原府做事了,那里由他派兵去保护。他会不做文章吗?”

亢思敬一听,这才有点省悟,过了半晌才说:“那咱们辞官回家,我们在家乡,那银山总不会动了吧。”

郭锡仁边摇头边指着亢思敬说:“思敬,你和我回去有什么用,山西这一片地方都是他的疆土,到处有他的耳目,你回到太谷他就管不着你了吗?他派大批重兵把守,你能扭得过他?现在咱们只好随遇而安,看看情况再说吧。”

亢思敬到实业银行上了班,他满以为那座银山换个襄理也不差。谁知到了银行才知道,这襄理并无什么权,经理下面还有副理、助理,全是阎老西的亲信,是当年票号里练出来的老滑头,银行的事务全由他们说了算,襄理连钞票的纸边也看不见。他也去经理那儿请他分点事做做,经理却笑笑说:“亢襄理,这银行的业务看似简单,其实很有学问,你先跟着看看,等熟了再说如何?”

一个月下来,他完全明白:什么襄理,分明是养在银行里的傀儡。他实在气闷不过,就向经理请假一月,说要回太谷家中看看。

经理把亢思敬请了去,关上门,神情严肃地对他说:“亢先生,我对你实说了吧。你这襄理是老帅亲笔下条子派下来的。他关照两点:一是要优待,不要你管什么事,二是要你有事无事都住在太原城。你要离行回乡探视,我这经理无权批准,一定要请示省主席才能决定。我看你年纪轻轻,犯不上和老帅顶撞。说句实在话,你回太谷也寸步难行,还不如在省城银行里过两天逍遥日子。”

亢思敬听罢,宛如醍醐灌顶,呆了半晌。什么襄理?分明是被软禁在省城之内有家难回!他心里顿时如同打翻了调味瓶,酸甜苦辣混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他这时恨死了郭锡仁,不是他怂恿,如何会去挖什么“没奈何”,这名字真不吉利,什么不好叫!现在真是无可奈何了。他听说阎锡山是杀人不眨眼的,自己若是不识相,坚持要回太谷,可能要惹恼这个家伙;何况太谷仍在山西,自己还是孙悟空筋斗翻不出如来佛掌心。

亢思敬整夜思前想后未睡,最后他想开了: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自找开心。小时候读信陵君的故事,说他见疑于魏王,于是整日以醇酒妇人自戕。我也做个信陵君吧!

自此以后,亢思敬专门跑太原府烟花巷,结识了一个名叫黄白玉的青楼女人,那女人的一双媚眼,只一瞟就可勾人魂魄。亢思敬和黄白玉整天泡在一起。这事传入阎锡山的耳朵,他想就让这个青年人混下去吧,将来会成为牡丹花下鬼的。

转眼已是七七事变前夜,卢沟桥畔炮声一响,不久平津沦陷,日军不到三个月就进入娘子关,有一路从大同南下直攻太原。

太原城里大乱,省府机关纷纷向西撤退到黄河边。银行也好,机关也好,完全散了。

亢思敬趁乱时没人管,溜回了太谷。他心里还惦念着那座银山。他匆匆赶到那银山所在地一看,什么修房子加以保护,那房子早已拆光,地面早被挖成了一个大坑,里面是一潭死水,苍蝇、蚊子白日乱飞。地下分明已空空如也。

亢思敬站在这大水坑边,呆呆地望了半天,往事一件件在头脑中浮现。他真想大喊一声:“祖宗啊,你们不传下这座地下银山,我家不是还好好的!而今什么都没有了,我这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味道?”

过了两天,有一批从太原逃出来的人走过这儿,其中有个青年官员走到这水池边,看到水坑里浮着的一具尸体,叹息一声说:“真是一个噩梦,金山银山完全是一场空!”

战乱过后,太谷县西门外的庙里多了一个和尚。这和尚年纪不大,但是整日枯坐无语。人们有时听他口中在念念有词,但仔细一听却不是什么佛号,而是“思敬我对不起你”。

山西地下到底是不是有过“没奈何”,能说明这件事的人都已不在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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