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皓峰还未拍电影时,就以小说家的身份开创了武行小说这一新流派。《箭》、《师》均取自其短篇小说《刀背藏身》,小说中无武侠,无英雄,无反派,只有武侠人物与武侠功夫。武侠文化中没有侠义情结,角色都是小人物,武道才是行当的真正形态与尊严,故事情节中有丰富的历史典故,从武入道中体现出他对儒释道文化的体悟。从道家文化的角度看武术套路,从武术套路的角度看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民国时期,由于外来文化的入侵,中华民国被动地接受了西式文化,中华民国数千年传统文化,在茫然无措中接受了西式礼仪文化;就像徐克《黄飞鸿》一系列作品,大量地表现了东西方文化冲突,而为了迎合广大观众的心理,东西方武学一定会战胜枪炮和弹药,这就是东西方文化冲突的一大特点。这种心理上的自我安慰,以及对枪械弹药的恐惧,正是我们武侠电影一贯的风格。
徐皓峰创造的民国武林,总是有其独特的风格,不像传统的武侠电影那样,以国家兴亡、民族大义为主题,而是独树一帜。比如《箭》里的匡一民,最后一事无成,很是落寞,按照正常的武侠电影来说,应该是归隐山林才对,但徐皓峰却设定了匡一民与柳白猿的决战。《师》里的耿良辰,因为家在天津,死也不肯离开天津。这些坚持看起来很脆弱,但却是徐皓峰自身价值观的体现。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社会之间的碰撞,武人一直坚持到了最后,而《箭》则是冷兵器绝唱,热兵器一出,冷兵器退场,一代宗师匡一民最终败于枪下。
《箭》与《师》,都是从军阀割据的民国社会里走出来的两个小人物,《师》里的陈识,是为了实现他开宗立派的理想,《箭》里的柳白猿,则是为混乱的武林秩序做着解释者的工作,以一己之力对抗群雄。在枪械热武器面前,柳白猿的箭矢代表的是规矩,匡一民的枪械代表的是传承,柳白猿失去了感情,而匡一民失去了事业,这就是差距。箭枪对决,谁胜谁负,早已被时代所淘汰,只剩下冷兵器的传统旧社会,令人怀念。面对西方文化的冲击,传统文化如何应对?民国时期,礼乐崩坏,传统文化衰微,民族自豪感衰退,人们克己复礼,以求自保。如《师》里踢馆比武前要举行仪式,面对土崩瓦解的阶层,陈识仍遵照规矩开馆。
《师》讲述的是一个偏理想主义的国度,在这个国度里,一切都讲规则,一切都井然有序,这才是徐皓峰所向往的世界。用脚、军队、武馆等多种力量构成了民国社会的各种形态,而个人利益则构成了最终的无奈社会。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要严格遵守,如脚行者的规矩,兵器中不得有铁器,不得伤人。耿良辰非脚行者,不得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