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义子女故事的起源受社会现实和传统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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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子女收养在明代白话小说里是一个比较常见的故事情节,不论在中长篇还是短篇里都存在不少。义子女故事及人物形象,涉及收养和被收养双方,包括认养原因、对养亲的态度和认养结局等。明代白话小说里的义子女故事蕴藏丰富的文学性。由于明代小说受到史传文学的影响,其人物形象多以历史原型为基础,辅之以作者的虚构想象。他们一般有着奇幻的出身和经历,大多出身不好,历经苦难,作为一个新人进入养家,会给新家引发一系列的争端,这些都是这类故事里常见的套路。

义子女故事内容推动了小说情节发展,展现了人物性格,为整个故事脉络添砖加瓦。明代白话小说里出现的林林总总的收养故事,受到古代社会现实和传统宗法观念的影响以及小说家文学创作的需求而形成。义子女故事里的人物,作为明代小说里众多人物形象里独特的存在,丰富了小说人物形象类型。同时,此类故事也展现了古代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

一、明代白话小说义子女人物类型

(一)以认养原因分类

中国古代社会是典型的小农经济,一般以单个家庭为单位,在自己一小块土地上精耕细作,实现一整家人生活的自给自足。由于生产规模的狭小,受到自然现象的影响较大,在遭受自然灾害,如洪涝、干旱、蝗灾等和封建地主阶级沉重的租赋和徭役等情况下,很容易生活难以继续。为了处在忍饥挨饿中的孩子生存,父母只好让子女认他人作义父母。

人生在世,不免会有一些突如其来的情况,一下子打破原本平静安逸的生活。为了活下去,为了混一口饭吃,穷苦的孩子不得不寄养在他人家,这类故事在明代的白话小说里是比较常见的。

小说《禅真后史》里穿插了一个女子认义父的故事:薛寿姑年幼时,爹娘就将她卖与一个保定富商为妾。归家途中住店时,丈夫被杀人越货的店家杀害,店家虽饶她不死,却要把她强配给店家的三子为妻,准备冬底完亲。瞿天民和秋侨路见不平,将店房一家男女尽皆杀了。救下了可怜的寿姑。秋侨念自己漂泊半生,尚未有子,愿收寿姑作了义女,寿姑欣然应下。秋侨还为她觅得一良缘,将她许配给了好友之子耿宪。

在明代白话小说里,有很大一部分被收养的孩子都是因为自身的某些优点而得到义父母的青眼有加,被收在身边。“大树底下好乘凉”。对于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来说,若能找得一个有权有势的好靠山依傍,对自己的前途和发展是非常有帮助的。即便是拜义父母这样构建亲情的关系里,有时也夹杂着世俗利益在其中。

西门庆是小说《金瓶梅》里的主人公,他深谙通过钱财来巴结权贵。在蔡京生辰前,西门庆派来保同吴主管押生辰担送往东京,准备了丰厚的礼物来给蔡京贺寿,蔡京作为回礼,给了他山东提刑所理刑副千户的官职。当蔡京再次过生辰时,西门庆带着更丰厚的礼物来拜见蔡京。

古人收养义子更多的是受到宗法制度的影响,通过建立拟血亲关系,延续祖宗香火。而在古人收养义子的诸多情形中,有一种情况并不是出于此种目的,而是彼此间为了自身利益互为利用,拉拢攀附成一派。

(二)以义子女对养父母的态度分类

古代的孩子因为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会认他人做义父母,所以大多非常善良懂事,他们明白义父母对自己恩义之深,只有尽力报答才能偿还一二。历史演义小说《春秋列国志传》里插叙了一件小事:伍子胥的父兄遭费无极谗害,被楚平王杀害。伍子胥在逃往陈国的路上,父亲的义子温龙同一伙义士前来搭救他,报答往日的恩情。

陆人龙所著的白话长篇时事小说《辽海忠丹录》里有一个刘招孙,他是总兵刘綎的义子,刘綎在与清军的交战中身负重伤,力战而死。刘招孙不忍心丢下义父的尸身,一边背着尸身一边挥刀突围,杀敌数十人后,最终因寡不敌众而战死。

“中山狼”的故事一直被人津津乐道。明代白话小说里有一些被认养的义子,他们不念义父母收养的恩情,恩将仇报。在古代,男子不光是单个的个体,他更是家族的一份子,担负着家族的延续与传承责任。中国传统观念中,有无子嗣是一对夫妻的头等大事,如果一对夫妻长期无子,为了传宗接代,往往会过继别人的孩子作为自己的孩子。

二、明代白话小说义子女故事的文学观察

(一)人物形象塑造手法

明代历史演义小说与英雄传奇小说写到的被认养人物,在历史上多是真实被收养的。当然也有虚构情节,包括两种情况:一是人物实有,但收养情节虚构;二是人物本身即属虚构。明代白话小说里被收养的人物大多是历史上真实记载有过被收养经历的,作者再加上一些野史或传说里的故事,把史籍里扁平、刻板的人物塑造的真实自然、有血有肉。如《混唐后传》里就穿插了杨贵妃在认下安禄山为子后“洗三”的这一野史故事情节,更突显了杨贵妃的骄奢荒诞和安禄山的虚伪奸诈。

研究发现,作者所塑造的义子女身份的武将,每一个都有着行伍之人武艺超群、易怒冲动的特征。此外,小说作者还习惯用降伏凶猛动物来突出这类人物,如《残唐五代史》里,安敬思轻松打死前来吃羊的猛虎,得到李克用的赞赏,收他为义子。《隋史遗文》里的罗士信同样是凭一己之力轻松分开两头相斗的黄牛,被路过的徐懋功发现是可塑之才,把他举荐给了秦琼。

明代白话小说中义子女故事里的人物大多是来自社会底层的普通百姓,他们往往是在生活遭遇困难时,才被收为义子女。这是一种常见的故事安排。在古代社会,普通百姓基本上靠天吃饭,温饱的解决受到自然和天气的影响较大。家境贫寒或是生活中遇到疫情、天灾等,只得另寻出路,为了生存而成了义子女的情况在明代的白话小说里是一类普遍的现象。

不论是自然的天灾,还是外界附加的磨难,生活里的苦难仿佛成了每一个义子女人生路途中必经的坎坷。小说作者运用“苦难”叙事方式,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他们设计了种种困境发生在生命历程中。这些被收养的孩子对生活失去了自主选择的权力,只能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大多数的义子女是在自身家庭和外部环境所迫的情况下,为了生存,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成为别人家的义子女。

(二)义子女故事在小说中的作用

小说是以刻画人物形象为中心,通过完整的故事情节和环境描写来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体裁。人物、情节、环境是小说的三要素。塑造人物是小说的重点,故事情节是为人物性格塑造服务,展现人物性格的重要环节。

《三国演义》第三十六回,刘备听取了单福的计策,夺取了樊城。樊城县令刘泌设宴款待刘备,刘备见刘泌身后有一人生的器宇轩昂,询问下得知是刘泌的外甥寇封,因为父母双亡,跟随刘泌长大。刘备十分喜爱,想要收为义子,刘泌欣然从命。于是让寇封拜刘备为义父,改名为刘封。

小说往往需要运用巧合、悬念等艺术手法创造出曲折动人的故事,以此来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明代白话短篇小说里义子女的认亲故事往往就有同样的作用。

《拍案惊奇》第三十五回《诉穷汉暂掌别人钱,看财奴刁买冤家主》,穷汉贾仁意外得到秀才周荣祖藏在墙角的金银,成了富翁。娶下妻子却未能有子,想着家私无人承继,愿寻一个螟蛉子。恰巧周荣祖夫妻俩因生活落魄,不愿孩子跟着受苦,只得狠心把儿子长寿卖掉,贾仁买下了长寿为子,待贾仁百年后,家产又正好重回了周家的手里。

三、明代白话小说义子女故事的成因与意义

(一)明代白话小说义子女故事的成因

明代白话小说里的义子女故事类型多样,内容丰富。形成的原因主要有:一是社会现实的反映,二是传统宗法观念的影响,三是文学创作的需求。官员阶层也喜好收好义子,用来结成党派扩张势力范围,更多时候是一些阿谀谄媚之辈为了升迁和庇护而主动前来拜义父母。

明代一些皇帝不务正业,导致宦官权势较大,这些宦官也爱收养义子,如汪直、冯保。明末权倾朝野的大宦官魏忠贤尤甚。有一大批的文臣武将被他认作干儿义子,如崔呈秀、吴淳夫、李夔龙等号“五虎”、有田尔耕、许显纯等“五彪”、李鲁生等“十孩儿”。这些人在朝堂上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导致朝政乌烟瘴气,腐败贪污横行。

男性后代才是宗脉传承之关键,这就使得古人都怀揣着“有子万事足”的观念,家里就算有再多的女孩,都不及一个儿子的重要,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才会让无子或无后的家庭想到过继收养男孩这样的方法来让代代延续的祭祖不致中断。如果没有儿子,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也意味着宗祠祭祀的断绝,是让人无法心安的大事。

(二)明代白话小说义子女故事的意义

小说是一种通过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具体的环境描写反映社会生活的叙事文本,塑造人物形象是其反映社会生活的主要手段,明代社会商业经济繁荣,城市兴旺,普罗大众对通文学的需求日益增加,使得大批的知识分子将目光转向了普通百姓之中,描写百姓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小说里人物形象不再局限于帝王将相,而是向三教九流铺展开来,无论哪个阶层,哪种身份的人物,都可以在明代小说里找到影子。收养子女作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自然也成为文人小说家的描写对象。但义子女形象在明代小说作品里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是有别于小说里其他人物的类型。

古人看重血脉的纯正,最初收养的孩子一般是从同宗里昭穆相同的子弟里选择,以保证同宗血脉的延续。祖先会拒绝“非同类人”的祭祀供品,为了不给宗族引来祸端,自然是从同族子弟里优先挑选。魏晋以后,由于战乱频生,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收养孩子开始变得混乱,先秦时建立起的宗亲宗族观念受到侵袭,不论同族外姓,都被世人一点点接受,收养的目的也不再时仅仅为了传宗接代这么简单。

结语:

明代的白话小说里有着较多的认养故事,义子女形象众多。从这些被收养的义子女形象上可以发现,在历史演义和英雄传奇类的白话小说里,义子女形象是有历史依据的,大多是历史上真实被收养过的人物,或是作者为了小说的艺术性,借助真实人物而虚构出的收养情节。

而在一些小说家独立创作或是其他类型的白话小说,特别是短篇的白话小说里,义子女故事通常是一个无子的家庭为了延续宗族世系而将家庭之外的人立为子嗣。夹杂着天灾人祸等自然原因和社会原因导致的衣食难保下做的选择。这些义子女大多并非是出于自己的本心而甘愿去做别人家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不得已的原因才寄人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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