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那些惧内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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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梦貘貘

编辑:吃硬盘吧

插画:发达蚊

葡萄是世界上产量最大的水果之一。根据考古发现,人类早在公元前年前就开始种植葡萄了。

西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至大宛国,“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有蒲陶酒。”文中的“蒲陶”一词指的就是葡萄。

当时的西域诸国都用葡萄来造酒。随着中原地区和西域的交流越来越深入,汉朝的使者带回了葡萄的种子,不久之后,皇家的离宫别苑之中都架起了葡萄秧子。皇帝甚至在长安上林苑专门筹建了一座名为蒲陶宫的宫殿。

不过在唐朝之前,葡萄的种植并不广泛,葡萄也不是寻常人家可以食用的果品。《新唐书·陈叔达列传》中记载,唐高祖李渊大宴群臣,席间赐下葡萄,侍中陈叔达却把葡萄捧在手里不舍得吃。皇帝于是询问他原因何在。

他回复说:“臣的母亲患有口干症,整天都在念叨着要吃葡萄,但是下臣一直都没有办法满足母亲的愿望,所以今天的这串葡萄,下臣想带回家转送给自己的母亲。”由此可见,在初唐时期,葡萄还属于高奢品,就算是富贵人家也很难实现“葡萄自由”。

随着唐太宗李世民对西部地区的开拓,葡萄的栽培技术也引进了中原地区。到了宋朝时期,葡萄已经走入了平常百姓家。例如,南宋时期著名诗人杨万里创作的一首田园诗《过杨村》中,就有“杨柳荫中新酒店,葡萄架下小渔船”这样的诗句。

明代学者田汝成撰写的《西湖游览志余》中也记载了宋朝时期发生在西湖边吴山脚下的一件怪事。

某一年,杭州城发生了大火,整个城市都被大火所包围,火灾过后,人们发现,吴山脚下只有一户人家的房屋没有被烧毁。据说,这家的老人平日里经常诵经,乐善好施。

火起之时,老人因为年纪大了,已经瘫痪在床,根本下不了地。于是他催促儿子和儿媳妇不要管自己,赶快离开家。儿子和媳妇不忍心,便决定和他一起留下来。

不想,大火却绕过了这一家。火灾过后,人们发现,这家的庭院里种植的几株葡萄都没有被大火烧着,当地人认为这是老人积善得到的报答。

这两个例子可以说明,宋时,葡萄的种植已经平民化。

#01.

大概因为葡萄藤缠藤,象征着关系的亲密,宋以后民间就出现了一种说法,说是七夕之夜,只有在葡萄架下,才能聆听到牛郎和织女的悄悄话。

宋代以降,本是“阳春白雪”般高洁的葡萄却不期而然地蒙受了一场不白之冤。

为了解开这场“冤狱”之谜,我们先从化名为乐天大笑生所纂辑笑话集《解愠编》说起,在这本书的第六卷风怀篇中,作者向大家讲述了一则逸闻:“一县官极惧内,见吏呈押文案,面有伤痕,问其故。吏托辞答曰:‘昨夜葡萄架下乘凉,风起架倒,面目被伤。’县官尝身被内人戏,不信其言,乃曰:‘你莫支吾,想必被妻打损。’因呼吏妻至厅,大骂曰:‘夫者妇之天,天可欺乎?罪不应恕,合杖八十。’不意夫人窥于厅后,即抛石打出,推倒公案,骂曰:‘她女流之辈,岂可责她?’县官惊叫吏人曰:‘你夫妇且回去,我衙里葡萄架也倒了。’”

这则故事虽然简短,但是极为诙谐有趣,后来还被许多人转载引用,甚至还流传到刚刚成立不久的朝鲜王朝,被有心人编入了朝鲜人学习汉语的课本《训世评话》之中。

何为“惧内”?直白一点说,就是怕老婆。在讲究“三从四德”的古代,女性能够做到让丈夫惧怕自己,大都是通过“武力值”来实现的。

其实,用“葡萄架倒了”这句话来代言家有悍妻应该出现在明代之前。元代戏曲家关汉卿曾经看到朋友家一位从嫁媵婢貌美如画,于是作一小令感叹:“鬓鸦,脸霞,屈杀将陪嫁。规模全是大人家,不在红娘下。笑眼偷瞧,文谈回话,真如解语花。若咱得他,倒了蒲桃架。”

这样一位明丽聪慧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却做了从嫁女婢,将来只怕会成为家庭闹剧的导火索,曲圣也不由得替她感到不值。我们据此可以确认,“葡萄架倒了”这句俚语的出现早于明朝,只是到了明清时期才逐渐流行起来。

#02.

“怕老婆”在我国古代是个敏感的话题,婚姻中的女性争取话语权这类事情,打击面小的可能会被人嘲弄为“阴盛阳衰”,打击面大点的,可能就会被人冠以“牝鸡司晨”。

据清代大文学家袁枚考证,“怕学界”开宗立派者是春秋时期的吴国刺客专诸。话说当年,伍子胥在逃亡的路上遇见一位古惑仔。只见此人正在和一群莽夫肉搏,“其怒有万人之气,甚不可当”。但是当他的妻子站在路边,远远地向他呼喊了一声,他即刻变作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低着头猫着腰跟着妻子回家去了。所以袁枚在《随园诗话·补遗》中戏云:专诸“岂非惧内之滥觞乎?”

彼时的伍子胥对于专诸的表现感到非常奇怪,于是专门找到他询问缘由,“何夫子之怒盛也,闻一女子之声而折道,宁有说乎?”

专诸有些不高兴,回答道:“子视吾之仪,宁类愚者也?何言之鄙也?夫屈一人之下,必伸万人之上。”

“夫屈一人之下,必伸万人之上”这句话真的是振聋发聩、掷地有声。作为一个“怕学界”合格的创始人,专诸的豪言壮语让我们充分地认识到,那些怕老婆的人都有着大格局——他们应该是能够成就大事的人。

纵观历史,专诸的衣钵传承者如西汉的刘邦先生,隋朝的杨坚大人,那都是响当当的英雄豪杰、人中翘楚。

到了唐代,“怕学界”的继承人有泛滥成灾之势。明代文学家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仔细盘点了唐代以降一些惧内的名人,如准备把李唐天下送给岳父大人韦元贞的唐孝和帝李显;将自己多年的经验汇总,并发表了“妻有可畏者三”哲学观点的“怕学界”理论家御史大夫裴谈;听说妻子即将过来视察工作,惊慌不已,被幕僚嘲笑如此害怕妻子不如投降黄巢的行营都统王铎,以及唐末的军阀头子朱温和李克用等人,都位列“怕榜”百强。

#03.

“惧内”惧成了佳话应该是宋朝时期所特有的“风景”,“河东狮”、“胭脂虎”、“补阙灯檠”等典故都源于这个时期。

“河东狮”的男主角是北宋的名士陈慥,字季常,他的妻子柳氏出身河东柳氏家族。《容斋三笔》介绍,陈季常在黄州之岐亭过着隐居的生活,“好宾客,喜畜声妓,然其妻柳氏绝凶妒,故东坡有诗云:‘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苏东坡的调侃之语让柳氏的“美名”传播开来,此后南宋文学家王十朋在《集百家注东坡诗》中将柳氏的“罪行”实名化:“有王頟(é)者,字达观,本嘉州犍为人,因在江南武昌后,名天常,尝从先生游。达观为坡公言:‘季常之妻柳氏最悍妒,每季常设客有声妓,柳氏则以杖击照壁大呼,至客为散去。’”

到了晚年,黄庭坚还写信戏谑陈季常:“审柳夫人时须医药,今已安平否?公暮年来想渐求清净之乐,姬媵无新进矣,柳夫人比何所念以致疾邪?”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说,听说柳夫人要时常用药,如今是否康复了?想来您晚年追求清静,不会再新进歌妓,柳夫人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致病的烦恼呢?显然,夫妻两人应该是相爱相杀了一辈子。

“胭脂虎”和“补阙灯檠”的典故都是出自北宋官员陶穀所撰《清异录·女行门》,“胭脂虎”说的是尉氏县知县陆慎言的妻子朱氏,她很是凶悍,陆县令对她言听计从,县里所有的政事都交给朱氏来定夺,因此当地的吏民都称呼朱氏为“胭脂虎”。

“补阙灯檠”的男主角是来自冀州的一个名为“李大壮”的儒生,他对妻子俯首帖耳,“万一不遵号令,则叱令正坐,为绾匾髻中安灯盌(wǎn),燃灯火。大壮屏气定体,如枯木土偶。人诨目之曰‘补阙灯檠’。”头顶着燃烧的灯碗,像木偶一般坐着,这种体罚想来是极为恐怖的,不知道这位儒生是不是向顶碗艺人偷过师。

除了这几位“壮士”之外,荣登排行榜的还有北宋的科学家沈括。向我们爆料的人是北宋时期的地理学家朱彧,据他描述,沈括的续弦张氏异常“悍虐”,沈括打不过她,时常被她反制,连脸上的胡须都被揪去。

沈括的子女在地上拾起他的胡须,上面竟然还带着血肉。子女们看了都不禁大哭,连忙跑上前去替父亲百般求情。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对冤家的感情在互殴中却越来越深,张氏病逝后,亲朋好友都为沈括感到高兴,但是沈括则表现得伤心欲绝,“船过扬子江,遂欲投水,左右挽持之,得无患。”

#04.

据沈德符记载,阳明心学的创始人王守仁也是“怕学界”的资深会员,“如吾浙王文成之立功仗节,九死不回,而独严事夫人,唯诺恐后。”令人感到钦佩的是,王守仁的原配妻子诸氏始终未能给王守仁诞下儿女,他也没有娶妾继后香灯,在那个年代,王守仁能够抱守初心,实在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明代戚继光、萧如薰两位武将也被人诟病怕老婆。明代小说家王同轨在《耳谈》中披露,戚继光的夫人王氏极其“威猛,时畅军机,常分麾佐公成功”,她早年为戚继光诞下一子,但是此子因为战败逃回本营,戚继光为了严肃军纪,遂下令将其斩首。

后来,两人没有再诞下子嗣,戚继光就犯了男人的通病,偷偷安置了三个外室,外室给他生下三个儿子。不料纸包不住火,此事被人告发,“夫人大怒,纳兵往攻之。”

戚继光病急乱投医,匆忙将众将领召来问他们有什么好办法,有人咬着牙说:“我们干脆和她拼了。”

有人则劝告大将军:“大将军,你趁着夫人还没有到,赶快逃跑吧。”

戚继光两股战战,哪里还有什么力气逃跑,此时,只听得外面有人大喊,“夫人已经来了。”他吓得面色煞白,赤着脚便跪在了地上,身后的几位妾室见他如此,只能披散下头发各自抱着儿子跪在席子上请罪。

王氏进来后,先将几个孩子抱起,令跟随而来的下人将他们带回家去,然后指着戚继光大骂:“这些人里面最坏的就是你(首祸是老奴)!”并叫人将戚继光杖责数十下。

据沈德符吐槽,这段公案,因为有碍戚将军的清誉,而被许多史官刻意隐匿下来,但是戚将军去世之后,他的好友汪道昆却在墓志铭上将这件糗事大加宣扬。

不过,这位汪先生也是“怕学界”的“得道高人”,他的长子汪无疆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为得罪了自己的夫人,此君竟然被夫人挥刀阉了,据称这次“血案”发生时,汪道昆的夫人罗氏就站在旁边亲自指导。

最后,“沈八卦”还不慌不忙地慨叹了一句:“蝙蝠不自见,笑他梁上燕。自古然矣”。

#05.

时间转眼来到20世纪初,忽地一声惊雷,中华大地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的“怕学界”教主——李宗吾先生。

奠定李宗吾先生教主之位的是他所著的《怕老婆哲学》一文。在这篇文章中教主论证:我国号称礼教之邦,注重的就是五伦。古人于五伦中特别提出一个“孝”字,以为百行之本。但是自从欧风东渐,学者们呼吁礼教是吃人的东西,首先打倒的就是孝字。

如果想复兴中国,教主先生认为,首先要寻出重心,既然“孝”已经失格了,我们应当另寻一个字,以代替古之孝字,这个字仍当在五伦中去寻。

我们知道,五伦中君臣是革了命的,父子是平了等的,兄弟朋友更是早早放弃了的;所幸五伦中尚有夫妇一伦存在,我们应当把一切文化,建立在这个伦上,这样我们就有了重心。

随后,教主列举了“怕学界”先进人物诸多的榜样事迹,由此得出结论“非读书明理之士,不知道忠孝,同时非读书明理之士,不知道怕。乡间小民,往往将其妻生捶死打,其人率皆蠢蠢如鹿豕,是其明证。”

最后教主循循善诱地建议赶急成立怕老婆学会,“专门研究怕老婆的哲学,造就些人才,以备国家缓急之用。”并将自己的心得体会撰写成《怕经》若干条,叮嘱有志成才之人每日早夜虔诵百遍即可。

从此学会了“狮吼功”的女性纷纷站起身来推倒庭院里的葡萄架子。回眸间,一位老先生颤颤巍巍地从棺材板下递出一本小册子,封面上书写着几个大字《三元参赞延寿书》。翻开书页,只见上面一排文字透露出诡异的光芒:“葡萄架下不可饮酒,恐虫屎伤人”。

后记:

当代著名学者金克木先生于《显文化·隐文化》一文中阐明:古代“惧内”的男人不在少数,“这些都不能掩盖妇女受压迫被歧视的事实,她们是在重压下抬起头来的。打骂,买卖,裹小脚,不许识字,不当做人,都不能使所有女性屈服。”

总之,女性常常因地位低而受男子玩弄欺凌,以致被认为并自认为轻贱,但是男性受女性支配的事并不罕见。应当说,文化是男女双方共同创造的,而女性起的作用绝不会比男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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